当前，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对经济和就业造成了较严重的影响，远高于2003年“非典”时期的影响。主要原因：一是疫情较“非典”对社会经济的影响范围更大。表现为病毒传染力更强，隐蔽性更高，目前国内确诊病例已经超过非典时期的14倍。湖北、武汉等省市疫情严重，并成为全球性的公共卫生事件，世界卫生组织2月3日在日内瓦将新冠病毒肺炎疫情列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HEIC)”。经过党和政府1个月的努力，尽管目前疫情蔓延势头得到初步遏制，防控工作取得阶段性成效，但全国疫情发展拐点尚未到来，湖北省和武汉市防控形势依然复杂严峻。
二是疫情对经济的影响巨大。疫情首先对消费造成巨大冲击。2003年非典时期，我国经济是以投资为主要驱动力，投资贡献的GDP增速高达70%，而消费贡献的GDP增速仅为35%。而当下消费成为我国经济的主要驱动力，2019年最终消费支出、资本形成总额和净出口对经济的贡献率分别为57.8%、31.2%和11%，其中消费的贡献率高于2003年22.4个百分点，资本形成总额的贡献率低于2003年38.8个百分点，因此，疫情对我国经济整体的影响要大于2003年。
三是疫情后续影响的时间更长。考虑到病毒的隐蔽性和传染性较强，病毒的潜伏期最长达24天，治疗结束后还需要14天的观察期，企业复工复产后疫情持续防控时间可能会较长，对第三产业和服务业的影响会更长，这种影响在疫情完全结束后也会持续。
四是加剧内部经济的不协调问题。防疫要求阻断人与人之间传播，隔离措施从防止人群聚集，隔离人与人、家与家、社区与社区，扩大到隔离城市与城市的联系，切断了产业链上下游和相互之间的联系，阻断了正常的生产经营。我国具有完整的产业链，他们是环环相扣的，疫情减缓和解除后安全复工是一个过程，由于各地区疫情等级不同，企业执行的复工时间有差别，产业链开工时间的不一致，加上物流不畅等摩擦因素，产业链的系统性恢复需要时间，内部经济的整体效应发挥也需要时日。
五是外部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加大。国外民粹主义抬头，贸易保护主义加剧，影响世界经济发展。疫情国际扩散趋势显现，韩国、日本、新加坡、柬埔寨、美国国家等疫情加重，防疫的压力加上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会阻断全球经济一体化，并进一步拖累全球经济增长，也会拖累我国经济增长和就业稳定。
当前疫情防控需要隔离，避免人口流动和聚集，大幅降低了消费尤其是服务业的消费需求，对旅游、交通、住宿、娱乐、餐饮业的打击深重。劳动者返城延迟、工厂复工延期，部分制造业企业停工减产，房地产、基建投资短期基本停滞，给稳就业工作带来很大压力。尤其是对中小微企业的影响较重，可能导致就业减少。阿里巴巴2月初对2万多家小微企业及个人经营者的在线调查显示，73%的受访者认为自身受疫情影响很大；无法正常运营或被迫停工时，88%的小微经营者每天都承担亏损。我们从四普数据看，2018年我国个体户达到6295.9万户，从业人员接近1.5亿人。近五年个体经营户从业人员增长幅度明显高于法人单位就业人员增长，个体经济对吸纳新增就业的贡献率达到68.5%，特别是服务业中的批发和零售、住宿餐饮业是近五年个体就业人员增量最多的行业，两个行业的个体从业人员达到5236万人，而这些行业又是此次疫情受影响最为严重的行业。因此，短期内这部分从业人员的就业需求将会被全面抑制，再随着疫情减缓才能够逐步恢复释放。
推迟复工、外地员工被隔离期间，企业仍然面临固定费用支出，如工资社保、场地租金、贷款利息等。据某上市餐饮企业反映，其现金流只能支撑3个月左右。人社部就业司的调查发现，大部分企业的资金链条普遍处于紧绷状态。阿里巴巴反映春节后申请信贷的金额上涨了44%，其中线下贷款金额同比增长49%。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近期对995家中小企业的调查，显示34%的企业只能维持一个月，85%的企业最多维持三个月。如果未来3个月后部分中小民营制造业企业由于劳动力供给不足、复工困难等原因造成资金链断裂，将可能造成倒闭或永久性关停，失业人员快速增加。
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赛站在人类福祉的高度，盛赞中方针对疫情行动速度之快、规模之大，世所罕见，展现出了中国速度、中国规模、中国效率。他作为一个国际组织机构的领导人，充分明确地说，这是中国制度的优势，有关经验值得其他国家借鉴。那么，除了疫情防控之外，我们在针对疫情影响就业如何做？疫情缓解后恢复生产生活等方面的有什么新经验？有什么值得世界肯定的地方吗？
我们认为，当前稳就业的政策应该与平常时期的做法有所差别，因其同时面临更加严峻的总量问题，以及难以克服的结构性问题。由此，稳就业首先要从宏观层面采取积极的财政政策、稳健的货币政策和就业优先政策纾解就业总量问题，再从微观层面解决具体的服务和结构性问题。我们梳理了最近中央和地方出台的宏观经济和人力资源社会保障等政策，发现当前应对疫情政策的明显变化就是贯彻了就业优先政策的主线，采取了积极的财政政策、稳健的货币政策和就业优先政策，值得充分肯定。这些组合政策的出台之快超出了我们的预期，让我们看到中央应对疫情的高度自信，看待问题的前瞻性，拿捏分寸恰到好处，增强了我们稳就业的信心。
1.通过积极的财政政策支持抗疫，对企业和个人减税降负，从而降低防疫期间企业和个人增加的成本支出。一是增加财政支出，尤其是对疫情严重地区的支出。主要是对受疫情影响地区直接拨付抗疫经费。较大幅度增加专项扶贫资金规模，新增资金分配测算时向受疫情影响较重地区适当倾斜。中央财政预拨农业生产和水利救灾资金，用于支持各地做好农作物重大病虫害防控相关工作等。二是税收减免，降低企业和职工生产生活成本。免征部分行政事业性收费和政府性基金，对捐赠企业税收减免，减免抗疫进口物资的税收，减免参与抗疫人员的个人收入所得税，明确了对受疫情影响较大的困难行业企业2020年度发生的亏损最长结转年限延长至8年等。
2.通过稳健的货币政策增强流动性，降低贷款利率，为中小微企业提供贷款帮助。一是降低贷款利率。2月20日，我国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结束了三个月的“按兵不动”，一年期利率直降10个基点，从4.15降至4.05；五年期以上利率从4.8降至4.75，直降15个基点。二是推动银行机构通过调整区域融资政策、内部资金转移定价、绩效考核办法等措施，加大受疫情影响严重地区的支持力度，特别是对受疫情影响较大的中小微企业，央行要求不得盲目抽贷、断贷和压贷。三是对受疫情影响暂时遇到困难、仍有良好发展前景的中小微企业，积极通过调整还款付息安排、适度降低贷款利率、完善展期续贷衔接等措施进行纾困帮扶。对2020年新增的疫情防控重点保障企业贷款，在人民银行专项再贷款支持金融机构提供优惠利率信贷的基础上，中央财政按人民银行再贷款利率的50%给予贴息。对已发放的个人创业担保贷款，借款人患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可向银行申请展期还款，期限不超过1年；对享受人民银行专项再贷款支持的企业，中央财政给予贴息支持；鼓励科技企业孵化器、众创空间对在孵企业适当减免租金。四是增加再贷款、再贴现额度5000亿元，重点用于中小银行加大对中小微企业信贷支持。同时，下调支农、支小再贷款利率0.25个百分点至2.5%。国有大型银行上半年普惠型小微企业贷款余额同比增速要力争不低于30%。政策性银行将增加3500亿元专项信贷额度，以优惠利率向民营、中小微企业发放。
3.充分发挥就业优先政策稳就业的作用。一是再次采用社保政策稳就业的作用。2月18日国务院会议决定阶段性减免企业社保费、实施企业缓缴住房公积金政策，从2月到6月可对中小微企业免征养老、失业和工商保险费用，从2月到4月可对大型企业减半征收；湖北省从2月到6月可对各类参保企业实行免征。预计为企业减负5000亿元以上。同时，医疗保险也出台了减半征收5个月的政策，预计减负约1000亿元。此次应对疫情减免社保费“组合拳”将为企业减负约6000亿元，大大增强企业的抗风险能力。同时，对生产经营出现严重困难的企业可申请缓缴社会保险，缓缴的期限原则上不超过6个月，缓缴期间免收滞纳金。6月底前，企业可申请缓缴住房公积金等。二是加大援企稳岗支持力度。调整中小微企业失业保险稳岗返还政策裁员率标准，由不高于上年度统筹地区城镇登记失业率，放宽到不高于上年度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控制目标，使更多中小微企业能够享受失业保险稳岗返还政策。三是确保重点企业用工。对当地难以满足的、在符合疫情防控要求的前提下，协助企业定向跨区域招聘。对春节期间开工生产、配送疫情防控急需物资的企业，符合条件的给予一次性吸纳就业补贴，对提供职业介绍的人力资源服务机构，按规定给予就业创业服务补贴。四是稳定劳动关系，维护职工合法权益。对受疫情影响导致不能提供正常劳动的企业职工，企业应当支付期间的报酬，不得解除劳动合同；对因疫情导致生产经营困难的企业，可以与职工协商调整薪酬或者缩短工时等方式稳定工作岗位，尽量不裁员；因受疫情影响造成当事人不能在法定仲裁时效期间申请劳动人事争议仲裁的，仲裁时效中止。五是科学有力有序做好人力资源服务有关工作。加强重点单位用工服务，强化线上求职招聘，拓展线上培训，加强人力资源管理咨询服务，做好疫情防控人社政策宣讲，强化产业园区协同服务，加强人力资源服务需求监测等。六是针对不同群体出台了政策。组织开展对用工集中地区和集中企业“点对点”的农民工专车（专列）运输服务，保障成规模、成批次外出的农民工安全有序返岗复工。开展高校毕业生网上招聘活动等。
上述政策让我们再次看到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在危难的关头，党的组织力，行动力得到充分发挥。省市地方之间能够互相支持，统筹安排19省对口支援湖北除武汉市外的16个市州及县级市。出台的财政政策，货币政策体现了就业优先战略的要求。社会各方面都纷纷伸出援手。
下一步，就业优先的宏观调控政策要按照中央要求进一步加强。首先，积极的财政政策要更加积极有为，发挥好政策性金融作用。积极的财政政策仍然有可以作为的空间，比如对春节期间为防控疫情提供紧缺急需物资保障生产的企业、保障民生的商贸配送企业提供一次性稳就业奖补。其次，稳健的货币政策要更加灵活适度，缓解融资难融资贵，为疫情防控、复工复产和实体经济发展提供精准金融服务。当前，中小微企业最大的困难是停工停产造成资金紧张，最希望获得的政策支持是提供贷款。2018年以来，央行支小再贷款、再贴现支持力度明显加大，2019年三季度末，支小再贷款余额为2634亿元，同期比增加1358亿元。针对今年特殊情况，从就业优先政策的角度，建议央行持续发力再增加再贷款额度，定向给中小银行、互联网银行和小额担保贷款机构，专门扶持在疫情中受到巨大冲击行业的中小微企业，帮助其渡过难关。第三，要实施好就业优先政策，鼓励灵活就业，做好重点群体就业工作。建立实施就业优先政策的长效机制，列为政绩考核的核心内容和重点任务。建议加强对疫情影响较大的重点地区、重点行业、重点企业的失业风险监测，采取各种措施稳定就业，同时做好失业应对预案，防止出现大规模失业状况。
新冠肺炎疫情虽然给经济运行和就业带来明显影响，但我国经济有巨大的韧性和潜力，长期向好的趋势不会改变。有党中央坚强有力领导，有就业优先战略的指引，有积极的财政政策、稳健的货币政策和就业优先的政策共同作用，我们对今年稳就业工作充满信心。
（莫荣，中国劳动和社会保障科学研究院
副院长）